城市化信息与研究动态第3期——不想当村民 也成不了市民

第3期                             2018年4月10日

       编者按：按照国家发改委机关党委安排，中心研究人员利用春节返乡机会进行了社会调查，现摘选部分春节返乡调研报告，供参考

不想当村民  也成不了市民

　　按照委里的布置，春节返乡期间做了些调研，现将调研情况报告如下。老家是日照市东港区西部一个丘陵村庄，800多户，2000多人，距离日照主城区约30公里，过去农民以农业为生，现在年轻人多在日照城区谋生。日照是山东沿海一座年轻的地级城市，辖两区两县，总人口不到300万，城区人口约50万，城乡居民收入在山东处于中等位置，略高于全国平均水平。日照依赖于沿海港口得以发展，工业发展相对滞后，自然生态环境保持得不错，曾获联合国人居署最适宜居住城市称号，也是山东重要的滨海旅游城市。2003年以后，日照引入钢铁产业，现在成为了山东重要的钢铁基地，重化工业在日照经济中的比重逐步提高。

　　一、村庄变化和农业经营困境

　　村里的住房外观并未有太大变化，但院落内的厕所都已安装了生物处置装置，厕所条件比以前有了较大改善。村内几条主要道路已经硬化为水泥路，也装了路灯，并在村里的主要位置安装了监控摄像头。路上停放的汽车明显多了起来，主要是返乡过年的年轻人开回来的，以国产品牌为主，价位多在10万以下，车牌基本是日照本地号码。在看到村庄居住条件改善的同时，也了解到农业生产一如既往的无奈。

　　1、农资涨，农产品跌。从在村里经营农资的一位本家了解到，环保风暴后农资价格不断上涨，春节前各类化肥价格每吨普涨300元，算下来每袋要涨15块钱，据他预计春节后，春耕开始可能还会上涨。在农资价格不断上涨的同时，农作物价格却在下跌，春节前的玉米和花生价格已经只有每斤8毛多和三块五左右，而玉米在2010年前最贵每斤能卖到一块三，花生价格最高也曾经在5块多钱，相比最高价降了有30%。养殖风险也很大，春节前十多天内生猪价格从7块多跌到了不到6块钱，而这一段时间饲料价格还在上涨。

　　2、农业经营的微利。我们当地户均不到10亩地，我一个亲戚种了7亩地，收了1500斤玉米和2400斤花生，毛收入刚好一万块钱，不算人工费用每亩玉米成本在300元左右，花生在800元左右，扣掉各项成本所剩无几。村里一个种了30亩地的大户，一年下来在农业上的纯收入也不过2万块钱而已，在农闲时也要到城里打打零工，多挣点钱。农业只能用来糊口，农产品已呈结构性过剩，收入来源仅靠农业的话，与城市的收入差距将不断扩大，如果再算上城市住房等财产性收入的增长，差距将进一步扩大。2005年时，日照住房平均价格不到2000元，现在已经到了6000多元，一些好地段超过1万元。

　　3、农业结构调整的困难。隔壁村庄前几年曾经靠种植冬枣、桃子等果树短暂地获得较高收益，然而随着周边村庄引进同样品种，价格就大幅下跌。比如桃子亩产在4000斤左右，在不大范围的几个村就很容易到百十亩，产量在几十万斤，如果没有成熟的市场，销售就成了大问题，到大城市去卖产量还太小，本地市场又不能完全消化。老家附近有一个景区旁边，前几年一个老板投资种植了一个几十亩的桃园，希望依赖景区人气采摘，但是这几年效益并不明显，今年冬天也把果树技术员解雇了。曾经在乡镇经管站工作过的同学说，这些年农业结构调整成功的案例仅有隔壁乡镇的蓝莓种植。

　　二、城市对农村人口吸引力更大

　　由于乡村农业生产的不确定性和低收益，城市对农村人口的吸引力越来越大，乡村已经很难留住人口。

　　1、城市的收入更高。城市的就业机会更多，这几天了解到在日照城区超市卖东西最低收入在2300元/月，工厂企业基本在3000元/月以上，邻居在城里打零工每天低于180元的活就不干，要是能做点小生意，收入就会更高，月收入过万也是正常的。在城里每月的收入最低也赶上在农村种几亩地一年的收入了，农村人口进入城市是追求更高收入的理性结果，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2、教育资源条件更好。山东人历来重视教育，日照亦是如此，村里前些年就有在城里陪读的情况。过去是到中学开始进城陪读，现在连小学都在城里读，这几年随着年轻人进城务工，为了能让自己孩子接受更好教育，买房让孩子在城里上学成为常态，农村小学学生数量急剧减少。2017年我们村小学在本村只招了5个新生，其他人基本选择在城里，少量在镇中心小学就学，回想30多年前，1985年我小学入学时，村小学一个年级要收两个班，每级学生总数在五六十人。由村里学生数量的变化来看，日照当地依靠农民进城推动城市化发展的路子已快结束。

　　3、城区购房结婚现象普遍。在家期间前前后后见了几十人，在这其中没有在城里买房的仅有5家 ，现在年轻人结婚必须在城市有房子，这是一个基本前提。现在在我们那的农村家里只要有男孩，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城里买房子，要不找媳妇都难。农村人口对城市住房的巨大需求是过去一段时间城市房地产发展的基本动力，未来随着城镇化水平的逐渐提升，这个动力在减弱，依靠房地产带动经济增长的模式已难以为继。

　　三、城市包容性有待提高

　　农村人口为了更好的生活来到城市，但是城市并未表现出足够的包容，我们在北京已经感受到了城市包容性不高对生活带来的不便，没想到像日照这个规模的城市也失去了包容性。

　　一切源自于三年前的“创城”（创建全国文明城市），为了创城日照城区关闭了露天市场，拆除了违章建筑，路边不再允许摆摊了，城区禁止了三轮摩托车，原先一些做小本买卖的失去了空间，但是租金价格却在上涨，做生意难度大了。我一个发小在城里卖早点，“创城”前他在一个市场卖早点，摊位租金每年仅几千块钱，“创城”后市场拆了，摊位没了。他在规范后的市场租了两个车库，每个每年5000元，要是租个像样的门面，现在大多是两层的临街门面房，每年租金在7万左右，这样的租金价格是他难以承受的。更为关键的是人少了，生意没有之前好做了，他多次给我说要不是创城，他的房贷差不多应该还上了。

　　在市里打车时跟司机聊天，他们说“创城后，一些做小生意的不好干了，都走了，人口减少了一些”“据说，东北在这卖烧烤的临走时，家伙事是用火车拉走的”“咱这还赶不上青岛，海边收费后旅游团都不安排了，旅游大巴比以前少多了”。为了创建文明城市，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就业门路都被取缔，一些最基层的群众就业生存都受到影响，原本可以靠路边摊就业的群众或者失业了，或者要付出更高的就业创业成本，这样的城市是否真算文明？我们的城市政府是不是在推动城市现代化和高科技产业发展的同时，为进城农民发展提供适宜的空间，他们也是城市人口的有机组成部分，而不是为了形象把他们排斥在外。把大城市驱赶农民工的做法在日照这样的中小城市重复，必将中小城市逼向死胡同。

　　四、重塑城乡关系是关键

　　在当前城市化大趋势下，城市化发展不是动力不足，而是在不断加强，乡村振兴不是把农村人口留住，也不是要把重心放到农村，而是通过城乡要素双向流动来实现城乡融合发展，城市要包容农村进城人口，主动吸纳，为之提供适宜的发展空间，乡村要利用好城市产业和消费外溢的机会，供给更加美好生活的要素。

　　1、城市居民下乡不仅仅是制度，还需要配套政策。在我们那里，到村里购买宅基地实际上并未有限制，这次回去村里多了3处城里人购买宅基地翻建房子的情况，购买者都是从本村出去的，退休后想在村里留处落脚点，其中两处花费较大，投入都在几十万，但现在基本空着，对村庄发展也谈不上什么带动，这跟大多村庄类似。不过听说在周边景区的村庄回来在景区旁建房的不少，由于时间关系没去实地看看。要把城市居民吸引回来，不仅仅是允许建房这么简单，乡村还应该有一些具有吸引力的要素。

　　2、美好生活元素可以增强对城市要素下乡的吸引力。过年期间村里杀了几头猪，这几头猪都是没有喂过饲料的猪，猪肉价格到了每斤18元，比普通猪肉贵了近一倍，还要提前去排队抢。买到这些猪肉后，除自己家里吃点，再就是作为稀罕物送人了。居民现在对生活的追求已经成为吃得越来越好了，乡村需要适应这一变化，为之供给更加美好生活元素，并成为一种常态，而不仅仅是临时行为。

　　3、资本下乡是乡村发展的巨大动力。沿着从城区回家乡的省道两边条件好的村庄，这些年都是有企业进驻，听老家的亲戚讲，这些村过年都能给村民发点福利。而从路上观察企业的类型看，多是食品加工厂、家纺厂等传统产业。随着交通条件的改善，利用乡村低成本土地条件，推动城区传统产业外迁，可极大推动乡村发展。

　　4、城市要主动吸纳农村人口。城市还是解决农民非农就业和收入增长的主要渠道，城市既要为进城农民提供必要的公共服务，特别是子女教育问题，更要为其发展提供平台和空间，特别是中小城市作为吸纳进城农民的主要载体，在制定各项政策时要考虑到政策出台后，可能对以进城农民为主体的城市中低收入群体的影响，把城市经济发展与农民收入增长结合在一起，让农民从城市发展中更广泛受益。

　　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 范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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